查看769回复0 字数 4,821
IP:- 中国四川乐山 |
凡是过往，皆为序章。------《暴风雨》莎士比亚 三十年前。 热闹的大街上，人来人往。今天是赶集的日子，不少的店铺都开了张。还有很多的流动商贩也将自己的小铺子在街道的两旁支棱了开来，此起彼伏的吆喝声不断，街道上人来人往的，有推着车卖小东西的商贩，也有担着扁担随时停下来的小吃商贩。更多的是来赶集的人们，趁着这个时间，买自己需要的东西，想要的东西，或者就是逛逛，看看新鲜。 一个年轻的妈妈牵着她年幼的孩子也正在开心的逛着，孩子扎着两个羊角辫，穿着一件红色的灯芯绒的外套。正是万物生长的4月，谷雨之后的天气逐渐热了起来，小女孩的红色外套里面还穿着一件鹅黄色的针织毛衣，外面的外套被妈妈扣得严严的，在街上走了一会儿，小脸蛋已经被热的有点红了。 一个买糖葫芦的引起了小孩子的注意，年轻的妈妈看到孩子直勾勾的盯着那红彤彤的糖葫芦，于是便抱起孩子，让她自己选了一串。女孩伸出小手指了一串，那个商贩便笑盈盈的从车上摘下了那一串，递给了小女孩儿。女孩接过糖葫芦，就笑嘻嘻的舔了起来，妈妈给了商贩几块钱，抱着小女儿走了几步，进了一家买衣服的店铺。 年轻的女人在商铺里看了看，相中一件碎花的半身裙，她将孩子放在了店里，便拿着那条裙子走进了后面的试衣间，小孩儿站在那些假人模特的旁边，一边吃着糖葫芦一边抬头看着那些摆着姿势的假人。 女人从试衣间出来，似乎是对那件裙子的试穿效果不满意或者是价格没谈拢，和店老板说了几句话就牵着孩子走了。小孩儿的心思一直在手中的糖葫芦上，她的母亲牵着她走了一会儿，又进了一家服装店。她并没有抬起头看看这里是哪里，还是低着脑袋专心的吃着手中的糖葫芦。 年轻的女人在店里挑选了一件天蓝色的衬衣，上面有红色的细条纹，在现在看来是一件很经典的款式的女士衬衣。她和老板说了几句，便笑着进了试衣间。小女孩坐在店铺的门槛上专心的吃着糖葫芦，全然不顾自己的脸上也被粘上了糖块。 一只大手牵起了小女孩的手，小女孩随即站了起来，一边吃着糖葫芦一边牵着那只手，走上了街头，手中的糖葫芦还剩了三个，她一定要仔细的慢慢的品尝着酸甜的味道。小女孩牵着这只手，慢慢的走进了拥挤的人流中。 女人从试衣间出来了，她对这间衬衣很满意，付了钱，提着口袋走到了商店的门口，发现小女孩儿不在。便又走进了商店中，她喊了几声孩子的名字，并没有得到回应。连忙又冲出店铺，在周围喊了孩子的名字。似乎有人指点了她一个方向，她便立马朝那个方向追了过去。 街道上都是人，女人疯了一样的推开熙熙攘攘的人群，她不停的左看右看，但是并没有发现那件小小的红色外套的影踪，女人寻找了一条街，她没有办法了，她脸色煞白，嘴唇都变紫了，这个天很热，但是女人觉得浑身冰凉。 女人腿软了，她跪坐在地上，喊不出声音，只能呜呜的低吼着，她的女儿不见了。周围的人群围拢了过来，他们有默契的与女人保持着距离，以女人为中心形成了一个半径两米左右的圈，他们指指点点，说着这个女人的孩子被人贩子拐走了。 晴天突然闪了一道霹雳，然后突然下起了大雨，雨点开始慢慢的变大，街上的人们都纷纷的走开去避雨了，刚才还热热闹闹的街道，熙熙攘攘的人群，很快的就变得冷清，只剩这个女人坐在地上。 雨终于下大了，在地上溅起水花，雨点落在那些商铺支出来的雨棚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女人终于哭了出来…… …… 一辆小车在省道上转了一个弯，拐进了一条乡村道路，道路的两边种满了附近农户的蔬菜，正是春天的季节，那些青菜在地里看起来青翠欲滴的，很好看。今天有点下雨，这样的乍暖还寒的天气，还是穿多点才不至于冷到心里。 车辆继续在这样的道路上行驶了10分钟，又拐上了一条小道，不过这条路上没有农田，都是一些树林，路上还有一些减速的路障，车不得不降低了一点车速，就这样缓慢的形式了两三分钟，终于在一个灰黑色的建筑前停了下来。 这里是一处看守所。 车里下来一个男人，他穿着一件黑红相间的登山服，这种登山服外面防风防水，里层保暖，适合外出。他背着一个黑色的背包，下了车，他抬头看了看这个阴暗的天，将衣服的拉链又往上拉了一下，裹紧了衣服，快速的朝看守所的大门走去，在门卫处向哨兵出示了一下证件，等门卫联系了里面的管理人员，旁边的一个小门打开了，哨兵示意他能进去了。 男人是来采访一个女嫌疑犯的。这个女嫌疑犯是去当地派出所自首的，她说她杀了她全家，她的丈夫和两个孩子，还包括家里的两个老人。这种骇人的事情，接警的两个值班的派出所警察都吓到了。那种山村里面的小地方，最大的纠纷就是邻里之间你借我谷子我还了你芝麻的小事，听到这种事情，当时都觉得是假的，可是那个女人手上脸色都是血，看起来很吓人。 接警的两个值班的警察，一个在安抚那个女人，让她坐在凳子上不要乱动，一边警惕的看着她，另外一个赶忙给所长打了电话。就这样，经过一整个派出所警力的全体出动，核实了那个女人说的话，现场非常的血腥，几个去现场的警员都吐了。 之后的办案程序不必多言，女人被收押在了这个看守所，等待她的是法律的审判。像她这样的杀人犯，世上多的是，为什么她就有人来采访呢？ 来采访这个女人的是阮青。 他从新闻社离职之后，一直专心的和陆遥经营着夏凉留下来的小院。过了一年多，他结婚了。结婚对象是一个写网络小说的女作家，她妻子的小说类型是悬疑和玄幻类的，很多故事都来源于现实的生活，经过艺术的加工，被写成故事发布到网上供广大的网友们阅读。 这两年，因为众所周知的客观原因，小院的生意没有前几年那么火了，有一段时间基本都没有客人。虽然阮青和陆遥对此并不担心，但是闲着也是无聊，阮青之前的老领导对阮青的离职觉得很是可惜，刚好那段时间也缺这种能出现场的记者，于是又联系了阮青，问他愿不愿意回报社去。 阮青自然是愿意的，但是不是坐班全职，他和报社商量好了，他想的是去采访一些怪诞的社会事件进行报道，顺便还能帮他老婆收集小说素材。最重要的是，他希望能通过这些事件，找到夏凉的行踪的线索。 因为阮青报社的领导的关系，他们得到了对这个女嫌疑犯犯罪事件的第一手的新闻报道权。 采访是在一个审讯室进行的，阮青先到了，坐在一张桌子的后面，旁边还坐着另外一位警员。他们没有交谈，阮青觉得审讯室里很冷，他打了一个冷颤，感觉自己才是被审讯的那一个。 审讯室另一边的门被打开，一位女警员带着那个女嫌疑犯走了进来，她穿着看守所统一发放的狱服和鞋子，手腕和脚腕都带着锁链。女警示意她坐在一张有个小桌子的凳子上，女犯走过去慢慢的坐了下来。桌子和凳子是连在一起固定在地上的，女警将犯人的手链锁在了桌子上，又蹲下去将她的脚链锁在了桌子下面固定的地方，锁好后，女警就退在了一旁，那里有一张椅子供女警坐着。 整个过程没有一个人说话，阮青也有点屏住呼吸。整个审讯室只有锁链碰撞的声音，等到女警在后面的椅子上坐下后，阮青才开始仔细的观察起这个女犯人。 女人留着齐耳的短发，这个发型不知道是入狱后剪的还是她本身的发型，脸旁的两缕头发弯弯的，应该是长期勾在耳后才变弯的。女人看上去有四十几岁快五十的样子，但是阮青的资料上显示她只有35岁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看上去那么苍老，她的脸颊红彤彤的，应该是长期在太阳下干活的人才能晒出来的红斑，嘴唇紧闭着，嘴角有点向下耷拉。 女犯人的手放在桌子上，自然的蜷成半握拳的形状，阮青仔细的看到她的手背很粗糙，甚至还有些冻疮。女人右手的虎口处还有一道伤疤。 阮青看了看资料，女方人叫程芳，海东省远安市周县张家村人，今年35岁。女人姓是外姓，看来不是张家村的人。 阮青先自我介绍了一番，女人一直直勾勾的看着他，这让阮青的心里有点发毛，如果这里不是有一道铁栅栏拦着，还有两位警察陪着，阮青一刻都不想呆在这里。等他讲完后，阮青喝了一口水，滋润一下嗓子，也放松一下自己的身体。 “你说说你为什么要杀人吧。”阮青开始访问了。 女人的眼神看向了自己的桌子，桌上是铁桌子，触感冰冷，上面的漆还有些脱落了，露出了下面生了锈的桌面，她也咽了咽口水，讲起了她的故事。 “我是被拐卖来这个张家村的，我晓得。但我不是一直都知道，我是后来才晓得的。我对我怎么去那个村的印象已经没有了，我记得最早最清楚的，就是我的房间的窗户是有铁栏杆的。 我那时才七八岁，自己住在一个单独的房间里面，房间里有一张木板床，床上是一层烂棉絮铺的床垫，被子是一床灰蓝色的布套着的一块棉絮，那个布有许多的小洞，但是布上面有花，我晚上睡觉的时候就会看着那朵花，现象自己在花丛中，然后就会慢慢的睡着。 房间有一扇窗户，窗户有玻璃，但是玻璃是烂的，被那种塑料的麻袋遮住的，可以挡点风，窗户上有铁栏杆，我跑不出去，别人也进不来。我只有白天才能打开房间的门，晚上打不开，因为是被锁住的。 白天的时候，天一亮我的妈妈就来帮我把门打开，她领我去给别人家割猪草，收谷子，砍柴火，她就给别人洗衣服。我们自己家其实有地的，但是没有钱买种子，每天人家给我们点菜，有时候给我们点钱，菜我们就自己拿回去吃，钱的话妈妈就拿回去给爸爸，爸爸就把钱存起，我也不晓得他拿去干什么了。 我爸是一个高大的男人，但是他什么事情也不做，妈妈说他有病，干不得重活，他每天起来了就是坐在家门口晒太阳，喊我和妈妈给他和弟弟做早饭。 嗯，我还有一个弟弟。但也并不是弟弟，那个时候他是我弟弟。弟弟比我小两三岁，但是他从来不喊我‘姐姐’，他喊我‘喂’。 我每天和妈妈去给别人干活的时候，在别人家的那顿中午饭是吃的最好的，有时候有肉吃，吃的也是大米饭，有时候也吃馒头，吃起来热乎乎的，那是我最高兴的时候，因为晚饭是回家吃的，我只能吃到糊糊，没有肉，也没有馒头，但是弟弟和爸爸有米饭吃。所以，我有时候半夜会饿醒。 等弟弟到了6岁的时候，他每天早上也会很早的起来，然后背起一个包包出门，我问妈妈弟弟去干什么，妈妈说弟弟去读书，我说我也想去，可是却被父亲打一耳光，说什么‘女子无才便是德’，他说我走了，家里就没有人干活了。 但是没过多久，弟弟就不读书了，他说学校有人嘲笑他，他不想读书了……” 阮青听到程芳说她有个弟弟的时候，低头看了看手中的资料，他很奇怪，资料里面并没有写她有家人，还有个弟弟啊？他本来想打断女人的讲话的，但是看样子女人沉浸在自己的回忆里面，她很投入，于是阮青就继续听了下去。 “我弟弟两只手都没有大拇指，他不会写字。我后来才知道，他这种叫‘残疾’。”程芳看着阮青笑了笑，阮青看到程芳的眼神在看向他的双手，他不自然的动了动手指，突然觉得自己的大拇指显得很突兀。 “弟弟没有去读书了，父母亲也不着急，因为他们说反正他已经有媳妇了，也不愁以后没有人给他生小孩。我那时候还不懂，后来才晓得为什么。 村里的领导们，看到我家很穷，弟弟也没有读书，没有文化，就给了我们一些菜种子，喊我们种地，以后收成了可以卖钱，还能自己留一些种子，继续种。就这样，我们家的地终于可以长东西了，我也不用去被人家做工了，但是，我也吃不到别人家的好吃的了。 种地也是我和妈妈两个人去种，父亲和弟弟都在家的，我觉得没有什么不好的。后来我也能在家里吃到米饭了，还有馒头，我很高兴。而且，我的房间终于晚上没有锁了，要是我饿了，我还能悄悄的去厨房吃东西，第二天没有人发现，因为他们会觉得是老鼠偷吃的。我很高兴，这是我的秘密，他们都不晓得。 有一年的春节，妈妈给我换了床垫和被子。那个新床垫睡着感觉很暖和，被子也是一床有很多花朵图案的好的被子。那天晚上，村里别人家放鞭炮我一点都不觉得吵闹了，以前我心里都很烦，觉得闹得很，但那天，我心里却很高兴，第一次感觉到新年好像也和我有关了。 我很爱惜我的新的床单和被套，我每天都会把自己的身上都擦得干干净净的，把身上的脏衣服都脱下，才会上床去。它们被我保护的很好，我都睡了一两年了，他们还是像新的一样，除了有点褪色，一点都没有破洞。 我是在16岁的时候知道我是被卖到这个地方的，这个地方不是我的家，他们也不是我的妈妈爸爸，他也不是我的弟弟。”女人的语气突然的转变，之前的叙述都很平静，但是女人突然的语气的转变让阮青紧张了一下。 |
楼主2023-9-18 10:56:54
上一篇 第一百二十一章 夏凉的信
下一篇 续：2 他是我的弟弟啊
京公网安备 11011502005747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