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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P:- 中国黑龙江大庆 |
家乡的声音 我十岁的时候，搬了次家，是从一个没河的地方，搬到了有河，也有大河的地方，这个地方叫郭家烧锅。初来到河套居住，河套的一些个勾当我一时还应付不来，郭家烧锅屯子不大，学校里有两个老师，一个是教一、二年级，另一个是教我们三年级和四年级的，我们的老师是先给四年级讲课，讲完课再布置作业。然后才轮到我们三年级上课，二个年级的学生加起来不过二十几人。别看我们人数不多，玩起来之后我们没觉得人少，如果赶上老师临时有事，我们便集体出去玩，能玩和可玩儿的地方基本上都是河套。当地的孩子们都会泅渡，他们脱得赤条条（当然是没有女生），在河的两岸自由往来，我还没这个能耐，望着他们在河水里翻腾，望着那多变的河水，河流也会流淌出各种图案，跟入冬时的窗花是一个意思，只要是敢于想象，图案幻化出的故事随你编。河水太深，我没有下水的能耐，独自顺流来到稳水区，说是稳水区，实际上是大亮子前，咆哮的河水稍做短暂的停留，然后以千钓之势一泻千里，如万马奔腾般冲过亮子口，呼吼着滚滚流去，一去不返。我一打听，说这地方水要有两房子深，初见这发出轰鸣的滔滔之水有了些愄惧，也是我对这极具破坏力的水势给出的一份敬畏。 最令我向往的地方是稳水区的河对岸，那里有属于自己的宁静，水里长的草也算是特别，一丛丛有高有低有错落的水葱，也有河套常见的蒲草，它们在似火的骄阳下挺直着胸膛，它们的脚下之水不流动，没有人到那里打扰，水面之上偶有水黾轻松的划着水。水蜘蛛在水里忙忙碌碌，水上水下不消停，也许是惦念着草梢上暂落的大蜻蜓？反正我是没弄明白它的目的。太阳是那样地热情，身边连个风丝也没有，水面之上除水黾在不停的划动之外，再无扰动，大蜻蜓落在水葱之上一动不动地养精神，直等同伴从身旁掠过，水葱上的那位才想起与之比赛，相互追逐着飞出了我的视线，飞向了远方。 又过不多的日子，传着说村子里来了打麦机，这消息搅得我饭都没好好吃，撂下筷子便急忙奔向场院，我们队上的场院一个大门，其他都是两米深，四、五米宽的大壕沟，以深又宽的大壕沟与外界作隔断，防动物也防人。大老远便望见打麦机的灯光特别耀眼，在黑夜里照亮了大场院，这场景在电影里曾看过，日本鬼子的探照灯就这样亮，黑夜里突见这拖拉机的亮灯，不能再稳，我跑过去，大群大群的孩子们早玩耍在场院里，社员们男女混合搭配分三组，打麦机昼夜不停吼，社员轮班热火朝天的劳作，就因为农村难得新奇的轮班上阵，劳动热情与打麦机轰鸣声一样，空前地高涨。 家里的煤油灯再亮也没远有这个亮，爹妈都在场院打小麦，孩子们在场院玩得更欢，整个大场院人声鼎沸，打麦机上不分男女老幼，加上有一群一群加一群的孩子们在灯下不断的打闹，有的孩子爬上比高山还高的麦杆垛上蹦迪，蹦迪之后自上而下练习筋斗云；也有男孩子专门在麦余子上角力摔跤争高低；还有的到麦粒堆上亲近丰收果实，相互扬麦粒子练杀敌战斗本领；我们稍大一点的在灯光之下追逐着，疯狂着，大声呼唤着；还有比我大的学生专门测量灯光倒底照出去多远？男学生、女学生第一次集中玩在一处。打麦机的轰鸣给村子带来了喧嚣，带来了幸福和欢乐，彻底地打破了小村庄的宁静。 那是我在东明上学，出屯子上学要带午饭，奶奶早晨告诉我中午需要回家吃，这是少有的事。中午放学，我独自急急忙忙向家跑，来回要跑十公里，小毛道两边是社员们丢下没铲完的苞米地，在太阳底下依稀可见晒蔫死了的锄下草。 当我一脚踏进郭家烧锅村，全屯子没有一个人影，连猪和狗也不知道都跑哪里去乘阴凉，天如下火一般的炙烤着，烤晒得园子里的毛客叶子全发蔫，人们不敢露面，躺在家里躲太阳。 突然有个老母鸡兴高采烈，咯咯哒…咯咯哒地在庆祝，在欢呼，告诉同伴自己圆满的下了个蛋。自我进村，又有几只母鸡轮番咯哒蛋，我从屯西头进，至屯东头的家里，一直有鸡在庆祝，我有意看都是谁家的宝鸡，不管是谁家的，那鸡真是添还人，懂得回报，知道奉献，肯拿出实际贡献来回报主人的鸡就是好鸡，这些个明星母鸡闹腾得全世界都跟着兴高采烈。 此起彼伏的下蛋声，这声音挽救了将要燃烧的天和地，又仿佛是母鸡在中午搞了场大合唱，大联欢，我把它们想象成是夹道大欢迎！ 秋收临近，收割的准备工作是女人们开始的，常听到的有节奏的棒槌声，等于在宣布——我们家拆洗被子了，家乡洗被子是集中一次性进行，需要女人连续干四、五天的大工程，还得有天公做美，在洗被期间求老天爷给笑脸的晴天。 拆被一年一次，要先拆后洗，那时都是靠借用来过日子，没有哪家能独立把所有的工具备齐全了。洗前得把大洗衣盆和搓衣板先张罗到家，然后才能耍得开，耍得开才洗得净，洗净晾晒；晾干后再下锅里进行煮染，用煮青或者煮蓝对被、褥进行煮染，从锅里取出，反复漂洗后再晾晒；还要进行浆洗，就是用淀粉给被、褥上浆，上过浆又晒干的被、褥又硬又褶皱，光靠人抻拽不足以解决问题，又得借来棒槌和捶被石（砧板），对被、褥进行反复捶打，把被里子，被面子，被单子，褥里子，褥面子，褥单子捶打韵贴了才能轮到缝制。 有棒槌和捶被石的人家都是日子殷实的人家，一般人家没这些物件。 在拆被子的几天中，女人煮染浆洗一套程序下来，双手都变成了巫山千年枯树恶魔的毒龙爪，在拆被的过程中，往往需要有外人配合来反复抻拽，女人忙得连做饭都顾不上，拆被四、五天，让女人们一下子衰老四、五岁。 我们在路上听到的有节奏的捶被声，都是伴随着肥皂的清香而来，家乡的女人个顶个聪明能干，没有专门学过棒槌，可都会耍棒槌，捶打出有节奏的声音，传承着家乡的文化习俗，并将这种过日子的声音传出屋外，将习俗传向远方！ 那是我毕业分配工作之后，搭乘顺风车回家，其实我回家没有事，只是搭顺风车，回家住一宿。 清晨，公鸡扯着嗓子打鸣，还有意拉长调调，对我来说，是久违了的又是最熟悉的好声音，这声音太近，就像是来自于头上，让我听得极真切，这就等于是我的起床号，我应声从炕上爬起，披着衣服上茅楼。东方喷出了万道霞光，把天染得金黄金黄，大红大红的红太阳借助霞光的引领从地平线上冉冉升起。 在家里可真舒服，深深吸上一口清爽纯净的空气，就会情不自禁地与之发展感情。我打来盆清水，在院子里洗脸，洗完顺手泼，我再进屋，含了口水冲到当院子，弯腰在当院子刷牙。 随手打开鸡架门子，我家的鸡架是鸡鸭鹅同架，鸡先，鸭后冲出来，这些都曾是我的爱将，我找来粮食碎与之沟通感情，鹅才慢慢的打鸡架里走出来，伸长大脖子先叫两声，我不知道是向我示好，还是从黑暗走出，叫几声来歌颂光明，亦或是跟打鸣公鸡相较，如果是与公鸡比赛，那么，我可是当不了裁判，我没有评判的标准。大鹅们一起扇呼了几下翅膀子才高傲的上来吃饭，吃的可都是鸡剩。我手上的碎粮本就不多，这时又飞来了别人家的鸽子上来争抢，鸽比鸡鸭抢得快，我不得不再进仓房又收些出来，喜鹊在树稍上看在眼里，喳喳的称赞着我。 鹅的叫声把房檩子里的家雀从睡梦中惊醒，小鸟儿相互喳喳喳，也许是在传述着昨夜里的梦故事。忽尔，全村子的家雀都学着在房脊上或树稍上喳喳喳，一起歌颂红太阳。 吃过早饭的大公鸡，逞能一般，跳到鸡架之上，积蓄了全身之力，拱起后背，高傲地又来一次鸣叫，我心里对此暗乐——它可真能嘚瑟。 蓬勃的太阳升上了天空，查看鸟儿所演奏的交响乐，这声音入我脑，扎我心，声声难忘，这就是我家秋天的那一份静谧。 |
楼主2022-9-19 06:36: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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