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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嫂极喜欢打秋千，同那群年轻后生们一起，央求着长辈们做了一个结结实实的秋千。一块木板两头各打两个洞，一根粗麻绳从洞里穿过去，挂在杨树极高处的树杈上。每当秋千荡起，杨树叶子哗哗作响，风随着秋千飘来荡去，三嫂便像极了自由飞翔的鸟儿。两根油黑的麻花辫也同秋千一起飞舞，像鸟儿在振翅，将香甜的空气滑破，流出一些彩色的青春。 后生们往往将秋千推得极高，荡出去几乎触碰到杨树的叶子，三嫂胆子大，并不满足于此，秋千便更加狂野得飞舞起来了。后来听三嫂说，当她感觉自己真的像鸟飞出去的时候，已经趴到了厚实的黄土上，脑袋上瞬间肿起一个包。三嫂不敢回家，怕屁股又要疼上几天，后生们盯着三嫂脑门儿上透亮的包，又是取笑又是不知所措。可不敢告诉三嫂母亲事情，不然屁股疼的可就不是三嫂一个人了。一群顽皮的后生们七嘴八舌出主意，总算是想出一条可行之计——三嫂轻手轻脚得回家，母亲正在厨房揉面，趁母亲没看到她，一溜烟跑到房间，迅速得脱掉自己的布鞋，躺在炕上，用被褥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母亲进来看到炕上的小山包，顺手想拉开被子。三嫂却死死攥住被子的边儿，嫩嫩的声音也被捂在被子里：“妈，我在福子家吃饭了，现在不吃了，你不要打断我睡觉。”母亲察觉到猫腻，却也并没拆穿她，拍了一下被子便出门了。 月色清澈透明，从窗户里照进来照到三嫂熟睡的红扑扑的脸蛋儿上。即便是夜里，夏季的温度却不低，暖烘烘的炕将三嫂紧捂着的被子掀开了，额头上浸出汗水。母亲并未睡着，斜倚着身子看着三嫂露出的脸庞，被太阳晒过的红红的脸庞，在月光下那样稚嫩，额头上透亮的包，将白天的一切交代清楚了。第二天一大早，三嫂睁开眼摸摸自己的额头，包似乎小了许多，看了眼身旁的母亲仍在熟睡，轻手轻脚得穿好衣服，又跑向了杨树下，在晨光里随风轻轻晃动的秋千。三嫂后来告诉她的孩子，在那个秋千架上的快乐，她再也没有从别处找到过。 三嫂家的茅厕在院子的外面，被一些矮小的树木包围着。唯独茅厕的一面墙旁边，生长了一颗杏树。那颗杏树是三嫂小时候从别处挖来的，三嫂很小的时候，杏树也还刚冒了尖，三嫂长成了一个小姑娘，树倒比三嫂长得快多了，早已高出茅厕的围墙，年年开花，年年结出橙黄橙黄的杏儿。 三嫂在黄土地上，在杨树杈上，在同年轻后生们一起生长的时候，三嫂母亲又生了一个小男孩，小男孩比三嫂小四岁，活像个跟屁虫，穿着大花布做的开裆裤，时刻跟在三嫂后面。三嫂对弟弟极其疼爱，弟弟要什么便给什么。 当橙黄的杏子挂在枝头的时候，弟弟便拉着三嫂的手，“姐姐，摘杏子，摘杏子”。三嫂便让弟弟站在一旁等待，自己绕道茅厕围墙旁边，先爬上了围墙，却仍够不着最接近阳光熟得最好的，使劲踮着脚去够，终于摘到了，看着弟弟眼里热切的等待与对自己的仰慕，三嫂得意了，手里举着杏子立在围墙上，却仍不下来，想要逗弄一下弟弟。许是墙头的风太大，三嫂没站稳，从围墙上跌落下来。结局我们可想而知，却是苦了三嫂的母亲，弄脏的衣服舍不得扔掉，仍要仔细清洗。 那几颗橙黄的杏儿，三嫂跌落下来的时候仍紧紧攥在手中，洗了又洗，弟弟乐呵呵得享受了丰硕的秋天。 |
楼主2023-2-4 20:34: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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