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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袄

2020-4-12 01:19:19查看1730回复0 字数 2,286

漠燃 成员 IP:- 中国贵州黔西南布依族苗族自治州
杂文小纪,未经允许,请勿转载

八条县是西部高原气候炎热的一个地方,街道也跟上了中国城镇化的脚步,沥青街道上停满了各式各样的摩托车。少数民族大县对饮食是十分重视的,街道两旁大抵是牛羊肉馆,大多饭馆都有两层以上,一楼多是用来卖简单小炒的,门口建着一个灶台,旁边一张长方形大桌,一个大排气扇,里面放着十几张小木桌和高高矮矮的塑料凳子。二楼以上是包间区,另外有单独的厨房。下午六点左右,饭店就开始忙碌着为放学的学生及下班的机关干部准备着饭食。

从十八岁开始,我就在二中斜对面的“大哥牛肉馆”当起了服务员。生性木讷,动作缓慢,做事情慢吞吞,还老是忘事。老板担心我怠慢了穿西装皮鞋机关单位干部和有钱的主顾老爷,就让我到一楼去帮忙抬饭刷碗。

每天递碗抬碗收碗洗碗,我恍若一个机器人。干活的日子是苦而又乏味的,特别是冬季来临,刺骨的冰水更是剥夺了这世间带给我唯一的温存。在一楼干活,也不完全是无趣。是在去年夏天我认识了一位特殊的领导,他确实太特别了,让我每天都对他的到来充满着期待。

炎炎夏日,一个穿着棉袄的人到一楼坐定,蚊子哼一般说了句“老板,一碗炒饭”。周围的学生崽闻声,端着碗围了过来,唧唧咂咂的拉着他聊开了,他却至始至终没有笑。我忙着收碗抬饭,都没顾及这个特殊的人。

大概因为大哥牛肉馆的炒饭只卖七块的缘故,以后的每一天,他晚上下班几乎都会来。余袄本名不知叫什么,在县里的水利部门里工作,戴着一副掉漆的眼镜,裤子也开始破洞了。可能因为常年都穿棉袄的缘故,时间长了,学生崽们便给他取了一个外号:余袄。

余袄是只在一楼吃炒饭而不重来不愿意上二楼的唯一领导。也是重来不点啤酒的唯一领导。更是这五年里我在这个地方看到过唯一常年穿着棉袄的人!八条县是夏天有多热?雨林气候,夏天最热的时候到过41.5℃的高温!

余袄不太喜欢说话,总喜欢耷拉着脑袋,两手揣在衣服荷包里,伸出来就四处晃悠,复而又放进兜里去了。他不轻易跟别人说话,除非炒饭里的折耳根没还有牙签头大小的泥没有洗去或是炒菜师傅的眉毛掉进他的饭里,每当这个时候,他总会一边给大家讲关于细菌的知识,甚至眉毛里的细胞结构是怎么构成的,本质是蛋白质等知识,同时还普及了一个年轻人有四百到八百根眉毛,一根眉毛有上万个细菌,虽然不会爬,但是容易滋生真菌等等,听得炒菜师傅脸一阵白一阵红。

学生崽们在吃饭的时候撞上余袄,便毫不客气的将碗推到他面前:“余袄,你帮我看看这碗饭里有没有脏东西。”余袄也毫不推辞,提起筷子仔细的翻着饭粒,嘴里还开始念叨:“读书就像一碗炒饭,西红柿遇到鸡蛋和米饭,就是七块钱。只遇到牛肉,就是三十!”学生崽瞬间就炸开了,“不就是二十块嘛,我一个月有两千的零花钱,不差那二十。”

“这跟钱有啥关系,至少不染上色”

“我总觉得西红柿跟鸡蛋一起,才能更好看些,要跟牛肉,那可是没看头了”

……

由于我的愚钝,学生崽们也不愿跟我聊什么,背水泥刮磁粉的大汉们更是喜欢翘着二郎腿喝叫我为他们开啤酒。有时候我更是有些羡慕当干部的余袄了。

为了给生活加上些颜色,我也学着学生崽们让他帮忙看我的碗有没有洗干净。他也微笑中一一检查,碰到不干净的,还会顺手洗得铮亮。我们的关系像极了白开水,平平淡淡,以至于我们互相留了手机号码,也重来没有打过电话给彼此。

新年后,全国爆发了前所未见的瘟疫,能通过人的呼吸传染,这让我不得不在家待了足有三个月。电视里每天都在播放八条县的防控情况、地区的情况、国家的情况。大街小巷的路口搭起了蓝色的帐篷,24小时对车辆,人员实名登记,严格限制人员车辆进出数量。

华为公司捐了一车的钱,马云捐了十几个亿!那可是一辆五菱宏光都拉不动的钞票!再后来,八条县的医生护士也组织了七八个医生护士前往重灾区武汉援助,街道办挨家挨户的打电话,全县各部门慌忙的张罗着为他们送行。

出发这天早上八点,我新年来第一次出门,按照街道办的要求穿了一身迷彩服。每个人都距离周围的人两米站着,戴着密不透风的口罩,县长、县委书记各位领导人发表了慷慨激昂的讲话,称这些医护人员是人间的天使,人民的勇士。

载着医护人员的中巴车在十五架国宾摩托和三辆警用轿车的簇拥中浩浩荡荡的出发了,人群里我却没有发现余袄的面孔。

三月下旬牛肉馆在政府的批准下再次恢复经营,余袄却一直没有来吃饭。

“老板,炒饭带走”

“你不会是染上什么病了吧?”

炒菜师傅笑着递上一份打包了的炒饭,待端着碗的我闻声回头,身着迷彩服,戴着手套和口罩的余袄已经放下十块钱走远了。

又过了一个星期,我在回住处路过二中的门口撞到了余袄,他正坐路牙子上怔怔出神。我们距离两米坐下。厚重的黑眼圈,额头长了许多痘痘,头发里竟藏了几丝银白。

“最近吃泡面太多了,没吓到你吧?”

“你们最近在忙什么呢?怎的,又改数面条了?”

余袄笑了笑,随手将手里的口罩给了我一包,没有再说话,我也不敢再说什么。半小时后不约而同的起身,互相看了一眼,背对着背走远了。

再后来,就再也没有了余袄的消息,唯一与他有关的就仅仅是县委公布栏里余袄因为精准扶贫的贫困户对扶贫工作不满意的处分决定。

端午前后,忽然来了个电话,是余袄的母亲,向我打听殡仪馆的路怎么走。我一时也没有多想,说完后就挂断了。待我第二天中午反应过来,匆忙赶到殡仪馆的时候,余袄的骨灰已经火化了。他的母亲哭了半小时,我才知道他是因为长期值班熬夜,又加上工作繁忙、扶贫受处分等一堆的事,走路分神被货车当场撞死。

下午我送余袄的母亲上车的时候,撞到了十五架国宾摩托车带回来的中巴,红色长幅印着人民英雄四个大字,医生护士拉来窗户,对着街道两旁摇着红旗呐喊的群众频频挥手……

吃饭的人渐渐的多了起来,余袄却再也不能来挑眉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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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2020-4-12 01:19: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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