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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岸死了，死在黄土飞扬的战场，死在寒冷的边疆。 死在襄阳郡主等他的第三年。 众人皆说襄阳郡主喜欢谢小侯爷，嫁与沈岸，是因为谢小侯爷另结新欢的赌气之举。 都错了，没人知道襄阳郡主从始至终爱的都是沈岸。 1、 那年冬季，精忠报国的沈家军班师回朝。 人潮涌动的京都瞬间沸腾了，百姓有如浪潮一般争先恐后的拥挤着，只为一睹沈家军的风采。 沈家军的名号响彻大江南北，犹如岳飞的岳家军，让敌人听闻就吓破了胆。 蹄嗒的马蹄声整齐划一的踏入京都的城门。 领头的是身穿铠甲精神抖擞的沈将军，身后跟着的那位就是一战封神的少将沈岸。 少年身姿挺拔如苍松，气势刚健似骄阳，剑眉下一双璀璨如寒星的双眸正直视前方。 我面带纱巾隐坐在茶馆二楼，看着京都无数少女追着沈岸矫健的脚步而去。 若是没有这层身份的束缚，我也想这般肆意横行，这般大胆的表达心意，可惜…… “群主，该回府了。” 眼看沈小将军的背影消失在街道尽头，翠菊这才小心翼翼提醒道。 我惆怅若失的收回目光。 所谓的郡主，每日风光无限，其实时辰都有规定，每个时辰该做什么事，也有规定。 就连来茶馆的这一刻钟都是我用诗会第一的名额换取来的。 这样的郡主谁要想当，我求之不得。 2、 一年一度的中秋盛宴，皇家邀请了京都的达官贵族参加晚宴，战功累累的沈家赫然在目。 我早已梳妆齐整，端坐在席位间，看着众大臣携家眷前来。 当沈岸挺拔俊朗的身姿出现在宴会时，就连当朝尊贵的曦阳公主都难以自控，一双水汪汪的妙目直朝他抛去。 可以说沈岸就是京都所有少女心中的一个梦。 奈何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曦阳公主梗着脖子都没能等到沈岸回眸。 此刻的沈岸一心跟身边的谢小侯爷交谈，连个眼风都没朝娇俏的公主望去。 我面上极力保持着郡主的风姿，心里却笑开花了，沈岸好样的。 不愧是我看上的男人。 朝廷官员最是懂得圣上的心思，轮番给新贵沈岸敬酒，这傻子来者不拒，这下倒好，人家一杯他两杯。 再好的酒量都要醉，果不其然，几百杯酒下肚，沈岸两颊通红，眼神迷离。 明显醉了，他踉踉跄跄地被谢小侯爷扶着离开宫宴。 在离宫之道上被早已蹲守的我拦了下来。 “襄阳郡主！” 谢小侯爷惊呼！ 京城谁不知道襄阳郡主琴棋书画无一不精，容貌更是冠绝天下，平日难得一见。 “小侯爷安好。”我给谢小侯爷行礼。 “郡主不必多礼，可是有事？” 无事不登三宝殿，谢小侯爷可不傻。 我从怀中拿出早已准备好的一物，窈窈一拜。 “这是解酒丸，劳烦小侯爷给他服下，会让他好受很多，还需拜托小侯爷此事不必让他知晓。” 谢渊一愣，伸手接过，似是不曾料想此景。 “小侯明白，定不会告知他人。” 望着襄阳郡主娉婷袅娜的背影，谢小侯爷心中涩然，不禁羡慕起沈岸来。 京中不知多少公子是襄阳郡主的裙下之臣，包括自己。 这家伙福气好，刚回京城就入了襄阳郡主的眼。 3、 这些时日，京城沸沸扬扬传出一桩绯闻。 讲的有鼻子有眼，皆传襄阳郡主将贴身之物赠予谢小侯爷的离奇传闻。 原来那晚有个嘴碎的宫女撞见二人的举止，误以为襄阳郡主爱慕谢小侯爷，这才有了之后的谣言！ 沈岸还是最后一个知晓此事之人，他说不出的苦闷。 襄阳是他心里的白月光，谢小侯爷又是自己的好兄弟，他的那些心思只能埋在土里，永无发芽之日！ 这是我养伤的第三天。 爹爹祁王得知了这件混账事，取出家法，对着我的手心手背各五十下。 那细细的皮鞭不顾骨肉亲情，一下一下的朝着我白皙的手挥下。 我想，若不是我这张脸对爹爹来说还有点用处，打的就不只是手了。 翠菊心疼的给群主红肿不堪的玉手上药，明知道王爷对她的惩罚严厉，郡主还是以身犯险。 那沈岸就这般好吗？值得郡主如此！ 我看透翠菊所想，淡然一笑，子非鱼，焉知鱼之乐。 那人是我心心念念之人。 4、 三个月后，太子妃的选拔开始了，我亦在其中。 这次选拔京中适婚的小姐都必须参加，加上我，一共二百二十人。 女人多，是非就多了，尤其是漂亮的女人。 她们个个势我为眼中钉，肉中刺，恨不能就地拔除。 可是我不能就这么被推出来，我必须要努力，努力装出一副艰难往上爬的姿态。 经过一轮又一轮的苛刻选拔，我留到了最后，成了候选人之一。 只要再进一步就是太子妃了。 我爹祁王乃是异姓王，如今的荣华富贵都靠祖父当年与太上皇出生入死的忠心耿耿换来。 到了这辈，已经没有什么实权了，爹爹又平庸至极，但是他又怎么会甘心被踢出这贵圈。 京城的荣华富贵，滔天权势迷了他的眼，惑了他的心，将他变成一个唯利是图的小人。 偏偏我就在这关键的时候出生，自小聪慧无比，且样貌出众，成了我爹手里的一柄利剑。 太子极是爱慕我，他的种种举动皆告知天下，正妃之位为我而留。 旁人羡我，妒我，谁又知道我的苦。 5、 十月初七，皇后钦点了宰相的千金霍飞燕为太子妃，兵部士郎的千金顾清为太子侧妃。 当今皇后心思缜密，她怎会应允这么好的棋子花落没有实权的祁王手里。 跟天下比起来，太子的意见总是那么的无关紧要。 一步步踩在刀尖上才换来了我的全身而退。 我落选了，虽然结局早已如我预料，内心却还是止不住的高兴。 沈岸你等等我，再等等我… 爹爹知道太子这边没希望了，又将目光转向京中忠义候府。 忠义候掌管兵部，是个肥差。 谢小侯爷年纪轻轻就入了朝堂，有权有钱是他心中女婿第二选。 这日，爹爹向小侯爷透露出些许结亲的意愿。 他本以为凭我的美貌与才华，谢小侯爷会欣喜若狂，立马应允。 谁知谢小侯爷假装没听懂，一而再，再而三的转移话题。 谢小侯爷虽然心属襄阳，但是他知道襄阳喜欢的是沈岸，自不能乱插一脚。 爹爹怒不可赦，回府后砸碎了一地的花瓶。 就在那夜，我提着裙摆来到爹爹房中。 “爹爹觉得一门忠心效忠圣上的沈家如何？ 爹爹要的不过是权势，两家联姻后，将来沈家定然能助爹爹在圣上面前崭露头角。” 爹爹陷入了深思，太子那边有皇后镇压已经不可能了，忠义候这边也断了念想，沈家在京中权势也算滔天。 6、 一个月后，祁王在沈府松了口。 知子莫若母，沈母自然知道自家儿子的心思。 每次府里的丫鬟讨论到襄阳郡主时，沈岸总会不自觉得停下脚步，听丫鬟们叽叽喳喳的。 说到襄阳的趣事，他就笑了，说到哪家公子爱慕襄阳时，他就皱眉。 这个傻儿子。 7、 我终于如愿跟沈岸交换了更贴，马上就要嫁进沈府，为了这天，我等了足足八年。 每一日我都精心计算，每一步我都小心谋划，终于等到了这天。 8、 谢渊被沈岸从花楼拖出来时，一脸懵逼。 自己心上人即将嫁给沈岸了，他不过来此借酒消愁怎么得罪他了？ “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襄阳之事？”沈岸咬牙切齿道。 “我怎么对不起她？我成全了你们这对鸳鸯做错了吗？” 谢小侯爷一脸的冤屈。 “那她又怎么会伤心之下嫁我为妻？” 沈岸想不通，定然是谢渊抛弃了襄阳，让她伤心难过，她才屈身嫁与他。 “什么跟什么？沈岸你个木头脑子，我与襄阳本就清清白白，谁能有你幸运！” 谢渊气的失去理智，跟沈岸大打一架，将自己的委屈通通发泄出来，而后两人不欢而散！ 9、 襄阳郡主与沈将军的婚礼及其盛大，十里红妆都不为过，只为沈岸要给她最好的。 喜房内两根龙凤大红烛照出了我的紧张。 从小到大我都是冷静自持的，哪怕面对皇上我也应付自如，只有那人能够牵动我所有情绪…… 一会沈岸揭开喜帕会是什么表情？惊艳，亦或是厌恶？ 这是我第一次对一件事如此没把握，嫁与沈岸是我的梦想，但是我好像忘记问沈岸的意见了！ 不等我想明白，沈岸已推门而入。 我的心跳在极速的跳动，一步，两步，三步，四步，五步。 一双金色的勾边靴子立在眼前，喜帕被缓缓挑起。 我微抬起头，沈岸身穿一袭降红色的黑边金绣锦袍,上面绣着雅致竹叶的镂空花纹,镶边腰系金丝滚边玉带。 此刻他深邃的双眸中有惊艳，有欢喜，还有心甘情愿。 他的紧张无措皆入我的眼，原来他也没有那么镇定，面对我，他也难以自控。 此刻我庆幸这举世无双的男人成了我的夫君。 两人举起合笣酒对饮，我脑海中突然冒出一句话。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10、 圣旨的到来打破了脉脉温情。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有突厥偷袭，特命沈天之沈岸即刻启程前往边疆，钦此！” 下人慌忙为沈将军与沈岸收拾行李。 临行前，沈岸眉目镇定，握住我的柔荑，只来得及说四个字。 “等我归来。” 虽然不舍，我也清楚皇命难违。 我日日坐在小院望着边疆的方向。 沈岸吃的好吗？睡得好吗？安全否？可有受伤？ 一想到这些，我就心慌，恨不能飞去战场，将他上上下下打量一遍。 一次偶然进了书房，看到整整一侧的画卷都是我的画。 有在宫宴的，有在画艇的，一笔一划入骨三分。 这才知晓沈岸爱慕我，天底下没什么比两情相悦更让人羡慕。 在我的日思夜盼中，我等的人回来了。 11、 可是老天爷捉弄了我！ 沈岸的尸首被沈家军带回来了，沿途的百姓纷纷为他哭灵。 上好的金丝楠木棺材被抬进了沈府。 下人们布置灵堂，挂上白布，个个抹泪哀泣。 我依旧不信，他明明说过等他回来，是他亲口说的，我可是当真了。 我要打开棺材细细看，这里躺着的是不是我的夫君。 沈老太君拄着拐杖立在灵堂前，她满是皱纹的脸颊此刻显得越发的苍老。 她没有阻止襄阳违背常伦的行为。 她也曾经历过这种痛失爱人的痛苦，她懂得这种痛彻心扉，哀莫大于心死的绝望… “哐当”一声，沉重无比的棺木被人推开。 沈岸穿着沾满鲜血的铠甲，紧闭着双眼，静静躺在棺墓中。 他面目安详犹如睡着了，只是这一睡，便不会再醒来。 我吃力的爬进棺墓中，细细抚**苍白的脸颊。 这眉，这唇，是沈岸没错。 我依偎在沈岸怀中，小小声的抱怨。 “沈岸，你骗我，你说你会回来的，身为将军，不以身作则，该罚！” “沈岸，新婚那夜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你，我早就认识你了，那年清安寺后院莲池中那个掉落水中的小女孩就是我。” “沈岸，我排除万难，一步步谋算，从太子到小侯爷，如今终于成为沈夫人。” “沈岸，下辈子记得等我，等我找到你，再谋算嫁给你。” 良久后，沈老太君察觉到不对劲，命人上前查看。 下人一看，襄阳郡主嘴角有黑色的血溢出，“不好了，少夫人殉情了！” 番外 沈岸始终记得那年花开月正圆，襄阳郡主那一舞迷了他的眼，偷了他的心，自此让他念念难忘。 这次回京，祖母惦记着他的终身大事，可惜他早已决定不娶妻，他没法心里爱着一个女人，身体却拥抱另一女个人。 京里谣言四起时，他告诫自己，襄阳与谢渊在一起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良配，一个是郡主一个是小侯爷，再合适不过！ 直到那日，娘笑着拿出更帖与他看，里面赫然是他和襄阳的的八字！ 他的心中先是一喜，继而又怒不可赦，上次他看到谢渊在酒楼喝花酒，定然是谢渊负了襄阳！ 他捧在手心里的人怎能任人如此践踏！ 新婚那夜的襄阳美的惊心动魄，那双眼眸秋水含情的望着他，一度让他以为襄阳的心上人是自己。 这是他可怜的自我安慰，襄阳爱的是谢渊。 因为突厥得突然袭击，沈岸在新婚之夜被迫赶往边疆，一去就是三年。 三年间在这萧瑟的边疆，白日英勇杀敌，夜夜他总会想起襄阳，想起她的音容面貌，想起她新婚之夜看他那似水柔情的目光。 他想，此生足够了，上天已经给了他一个美梦。 突厥与辽人狼狈为奸，勾结朝廷官员设计了一个圈套，为了边疆数以万计的士兵，为了燕国，明知是死，沈岸还是上了战场。 箭雨刺在胸口，他的血喷涌而出，瞳孔已经扩散。 精忠报国他不悔。 唯恨没见襄阳最后一面，亦不曾喊她一声“夫人”。 |
楼主2023-4-20 15:38: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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