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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停顿了一下，闭上眼睛，似乎是在回忆。阮青并没有开口说话，他在等女人从回忆中回来。 “有一天中午，我送菜去了村口那个收菜的菜贩子那儿回来，在村口的一个电线杆上，我发现了一个寻人启事，我不识字，但是我看到那张图纸上有个娃娃的图像，我觉得他很可爱，便问了那个菜贩子，那是什么？”女人终于又开口了。 “那个菜贩子告诉我，那是一张寻人启事，那个娃娃被人贩子拐走了，这个寻人启事是别人给他的，喊他到了这些山村里面收菜的时候去贴一下，要是有人看到了那个孩子就联系那个图上的电话号码。那个寻人启事上的孩子看起来好可爱啊，大大的眼睛，双眼皮，笑起来露出两个小牙齿，我觉得他一定长得很像他的爸妈。”女人又看着阮青笑了，她笑起来露出两排黄褐色的，有点稀疏的牙齿，那是长期营业不良，又不注意牙齿卫生的人才会有的牙齿表现。阮青心里有点为女人感到悲哀。 “你知道吗？我和我那个父母，还有弟弟就长得一点都不像，我的眼睛大大的，是双眼皮，就像那个小朋友一样，但是我的父母，还有我的弟弟，他们全部都是单眼皮，我长得既不像妈妈，也不像爸爸，更不要说和弟弟像了。从那天后，我一直希望我也是被拐卖的，我的真正父母还在找我，我一直等着被他们找到。 后来有一天半夜，我又饿了。我悄悄的出了房间，爸爸妈妈，还有弟弟都睡得很熟，我听到了爸爸的鼾声，还有弟弟的鼾声。我在厨房找到剩的一小块馒头，几口吃完后，还是觉得有点饿，就准备再找找有没有吃的，结果灶台上突然跳上来一只老鼠，把锅铲砰响了，我怕他们被引起来，赶忙躲在了厨房烧火孔旁的那堆柴火堆里。 结果我等了一会儿，汗都出来了，他们也没有人来看，我正准备起身回房间睡觉算了，结果在屁股下面的柴火堆里用手摸到一团布，我把那团布抽出来，展开，发现是一件小衣服。但是厨房太黑了，我看不清楚，所以我偷偷的把那件小衣服带回了我的房间。 第二天，天亮的时候，他们还没有起来，我趁那个时间看了看那件小衣服。那是一件红色的小衣服，但是因为一直被塞在灶屋的柴堆最底下，已经有点黑，还有点破了，一股煤烟子味道。但是不知道为啥，我觉得那件小衣服很熟悉，很亲切。 我不能让他们发现这件衣服，我把它藏在了我的床垫下面，每天晚上睡觉前我都看看，摸摸。我那段时间经常做梦，梦见自己穿着那件小衣服，长得就像那个寻人启事上的小孩一样可爱，我在吃一串甜甜的山楂果。 那个甜甜的山楂，有糖的那种，你们城里人叫什么来着？”女人突然问阮青。 阮青被女人反问了一句，突然被问到了。他没想到女人会问他问题，所以脑袋并没有反应过来那个有糖的山楂叫什么名字。在脑海里搜寻了半天，终于知道了那是啥，“冰糖葫芦！穿成串的甜甜的有糖的山楂果，叫冰糖葫芦。”阮青回答了女人。 “对！对!”女人听到阮青的回答，激动了起来，她想站起来，却被铁链束缚了手脚，身子在凳子上拉扯了一下，又坐了回去。她旁边的那个女狱警敲了敲桌子，提醒她不要乱动。 “我在梦里吃冰糖葫芦，但是我醒来却觉得自己吃到了，那酸酸甜甜的味道，是在我记忆中的，我曾经肯定吃过！”说完这句话，女人又沉默了。 阮青听到女人的描述，也沉默了。 “后来，他们还是发现了我的那件小衣服。”女人慢慢的开口了，声音听起来很绝望，很低沉，她也低着头。 “那天早上，我醒来的时候，觉得肚子很痛，就赶忙去了茅房，在茅房我发现我的裤子里面有血，我吓坏了，我在茅房里面一直不敢出来，我觉得我是不是要死了，因为我发现我下面也在流血。 后来我听见我妈在喊我，我赶快穿好裤子出去，看到她的时候，我扑向了她的怀里，哭着告诉她我下面流血了，可能要死了，但我不想死，我喊她带我去看医生。但是她却笑了，说我是个傻儿。 她把我带回了我的房间，给了我一摞草纸，喊我换了内裤，将那一摞草纸垫在裤子上。‘从今天起，你就是一个女人了！’，这是她的原话。她看到我的床上也有血，笑着帮我掀开了床单，但是她看到了那件小衣服。 我看到她笑嘻嘻的脸立马变得煞白，她呆呆的看着那件衣服，然后疯了一样的把它扯到了手里，问我在***到的，我那时候还沉浸在下面流血的惊慌之中，于是便回答了她。她拿着那件衣服就出去了。我那时候还没有意识到，我今后的日子会发生天大的改变。 那天母亲和父亲破天荒没有喊我去下田。晚上的时候，妈妈还给我倒了一杯糖水。糖水很好喝，但是我还是更喜欢冰糖葫芦那种酸酸甜甜的味道。 晚上睡觉的时候，母亲帮我在床上铺了一层塑料袋，然后喊我不要睡得太死了，记得起来换纸，这样就不会把床又弄脏了。那天我整个人都不是很舒服，于是早早吃了饭就睡了，破天荒的，没有人说我，也没有人喊我去洗碗。 我也不晓得睡了多久，感觉下面黏糊糊的，我就起来上厕所，那时候父母房间还亮着光，他们还没有睡。回房间的时候我路过父母的房间，听到了他们说话的声音，他们说‘是时候了’。” “你猜是什么时候？”女人又突然反问阮青。 阮青这次没被问住，他看了看女人资料上的年龄，三十五岁，被杀害的两个孩子，大女儿18岁，小儿子16岁。他在心里又叹了口气，回答了女人：“他们说的‘是时候’是指‘是时候结婚生小孩了’吧。”阮青看着女人回答，女人笑了笑，但阮青觉得她笑的很凄凉的感觉。 “你很聪明。不像我的丈夫，不但是个手脚残疾，他脑壳也有点问题。 我那时候听到这句话，并不晓得是啥意思。后来才晓得。 过了几天，我的下面终于不流血了，我妈问我还有没有血，我还很高兴的说我好了，不得死了。现在想来，还不如死了好。 又过了两天，妈妈给了我一件衣服，是一件红色的麻布衣服，但是很旧了，颜色有点发白了，还有补丁。我闻着都有一股霉味。她说这间衣服是她进门的时候穿的，现在送给我了，喊我以后进门的时候也穿上。但我并不喜欢那件衣服。我问她那件小衣服去哪儿了，她说她烧了。 我记得那天天气很好，是谷雨后，差不多和现在的日子是一个时候，但是没有这么冷。那天我干完农活回来，正准备去厨房煮饭，母亲把我喊住，说她烧了洗澡水，喊我先去洗澡，她来做饭，我一直都是晚上睡觉的时候用水擦一下身上就好了，没想到今天可以先洗澡，我很高兴的就去了。 干完农活一身都是汗水，身上很臭，能洗澡很舒服。我在房间里放好水，脱完衣服就开始洗了，洗了一会儿，母亲进来了，她手里拿着那件红色的她‘进门’时候穿的衣服，喊我洗完澡把它换上。 洗完澡，我穿上了那件红色的衣服，我的房间里没有镜子，我只能从破碎的那个窗玻璃上隐约看到自己穿红衣服的样子。其实我穿红色的衣服很好看的，我本来不喜欢那件红衣服的，可看到倒影中的自己后，我觉得还是好看的。”女人说完这番话，抬起手勾了一下她耳边的头发。 “我去厨房帮母亲做饭，她不要我做，把我赶去了堂屋，我走到堂屋，发现堂屋的正中的墙上贴着一个大大的红色的‘囍’字，那个字我认识，别人家嫁娶的时候就会在家里贴这个。我看到弟弟坐在饭桌前吃瓜子，他穿着一件红黑红黑的衣服，那件衣服我从来没见过，我觉得他穿着很滑稽。我心里想难道今天是弟弟要娶媳妇吗？ 说来可笑，我还想着我还没有看过弟媳妇长什么样子呢。弟弟看我来到了堂屋，他突然就朝里屋喊了一声：爸，她出来了。听到弟弟的喊声，父亲从里屋走了出来，他看了我一眼，我给他打了声招呼，问他是不是今天弟弟结婚。他没有回答我，但是他去把堂屋的门关上了，还从里面上了锁。 那天的晚饭是一个蒸鸡蛋，还有一个油渣炒白菜，我觉得很丰盛，就像是过年一样，那天父亲和弟弟都喝了酒，母亲让我也喝了点，那马尿水真难喝！ 吃过晚饭，母亲收拾了碗筷，她就像那天一样让我赶快去休息了，没让我帮她收拾。我回了房间，也无事可做，便又想起了那天在村口看到的那个寻人启事，那个小孩子的长相我已经记不清了，但是我觉得我以前小时候肯定也是那么的可爱的。 晚些时候，我正准备睡觉了，脱了衣服上床了，这个时候弟弟进了我的房间，我看他的脸红红的，呼吸都带着酒气，我就知道他和父亲后来又喝了酒，他进了我的房间，我听到外面有人锁了我的门。 外面锁门的是我的母亲，她说今天是我和弟弟大婚之日，让我好好照顾弟弟，成为一个好的妻子！ 妻子？他是我的弟弟呀，我是他的姐姐，我们怎么可能成为夫妻？我扑到门上，喊母亲开门，但是她却说让我安心。我和弟弟没有血缘关系！ 就这样，我终于知道了，原来我幻想的是真的，哈哈哈哈哈。”女人突然笑了起来，她笑的停不下来，阮青看到她笑的眼泪都出来了。这个场景真的是太诡异了，阮青觉得自己的鸡皮疙瘩都长出来了。 “我弟弟看我呆住了，冲过来从后面抱住了我，把我压倒在了地上，他虽然没有我年纪大，但是14、5岁的小伙子，他长得有点胖，喝了酒从后面压在我身上，我根本反抗不了。就这样，我的第一次就被他拿走了。我好痛，我下面痛，我的身上痛，我的心痛，我全身没有一个地方不痛。 弟弟，不，我该喊他丈夫了。我的丈夫在夺取了我的处子之身后，他就自己上了床去睡觉了，我趴在地上想爬起来，但是全身都痛的没有力气，就这样趴了很久我才能慢慢的爬起来，我看了看我的床，还有我的丈夫。我默默的睡在了他的身边。 我就这样成为了我弟弟的妻子。有一个多月，他们都把我锁在房间里面，不让我出门，我说我出门帮妈妈下田，他们都不同意，我晓得，他们是怕我跑了，每天晚上，我丈夫都要来我房间里面和我同房。 后来到了我要来月经那几天，我母亲看我的裤子没有血，她笑了。她说我可能要当妈妈了，我不明白她的意思。但是她再也没有锁我了，我很高兴。只不过她还是把我看的很紧，我下田都和她一起，上厕所的时候她也在外面等我。 你也知道，过了两三个月，我发现我的肚子大了。我晓得我有了孩子。我的父亲和母亲都很高兴，但是我的丈夫看我的却是一副厌恶的表情。但我不在乎，我有了孩子，我能感受到我肚子的那个生命。 十月怀胎真的不容易，我还要干活，但是我妈说了，她们那个年代的妇女，大着肚子都要干活，砍柴下田，没那么矫情和珍贵。我觉得我这个肚子那么大，很丑。 但是生孩子真的很疼，我生老大的那天，我还在田里，肚子突然就开始痛了起来，疼的我站都站不起来。我妈扶着我慢慢的往村里的赤脚医生那儿走，但是走到半路，老大就出来了。” 女人几句话就说了她生老大的场景，但是阮青知道，现实肯定是艰难的。现代女性在医院生个孩子都感觉是九死一生，更不要说那个十几年前的时候了，能在路上将孩子生下来，肯定也得亏了程芳那时候还年轻，经常干活，身体结实。唉，阮青心里已经叹了无数次气了。 “老大是个女儿。全家人都很失望，他们对老大很随意，他们也不怎么照顾她，母亲就在我坐月子那一个月每天给我准备一碗红糖鸡蛋水喝。出了月子我的奶水就少了，我只能喂她米汤。 父母亲想把她送人，我死活不同意，说如果他们把她送走，我就自杀。她那个时候小小的，眼睛也亮亮的，哇啦哇啦的说话，就像那个图上的小朋友那么的可爱。”女人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但是我现在后悔了，那时候应该把她送走，不然我也不会杀了她。” 阮青刚才还一直沉浸在女人生了小孩的故事之中，听到女人这句话，才想起这个女犯人是杀了她全家的，瞬间就出了一身冷汗。 “从此以后，我女儿就是我在照顾，我每天将她背在背上去下田干活，没有奶水了我就喂米汤，糖水。慢慢的长大点了就能吃点玉米糊糊这些，我白天背着她干活，晚上背着她洗她的衣服和尿片。那一年多的时光，我虽然比以前累的多，但是我很快乐，我觉得我的未来有了寄托。 后来女儿能自己走路了，母亲就把她安排到和她一起睡。我的丈夫又来我的房间睡觉了。 就这样，过了半年，我又怀孕了。有了生大女儿的经验，生小儿子的时候很快就生出来了。小儿子的出生让全家都非常的高兴，出生的那天晚上，父亲和丈夫都喝了酒，他们说后继有人了。我却不关心这些，因为那天有鸡汤喝，我给我女儿舀了两碗汤，还悄悄的给她留了一大块鸡肉。 生了儿子，我常常就有肉汤喝，母亲说这样我才有奶水。我有肉汤喝的时候，我的女儿也有。我很满足了。 过了几年，村里的村子说我家大女儿可以读书了，父母亲本来不想让她读书的，说过几年就要嫁人了。我想到我没有文化，都写不来字，我不想我的女儿也这样。于是我坚持让她去读书了。村子也说了，这个读书不要钱，自己带吃饭就行，这样，全家人才同意她去读书。后来过了两年，我儿子也能读书了。 我以为，我的孩子能好好的读书，长大，以后离开这个地方，却没想到，我养了两个冤家。”女人的表情从平静变成了愤怒，她的眉头皱了起了，双手也捏成了拳头。 阮青觉得，女人的故事就要来到高潮了。刚才出的冷汗现在已经变成了阮青背上刺骨的寒冷，他喝了一口保温杯的水，水还是热的，让他感觉稍微舒服了一点。 阮青看着女人，静静的等待她继续讲述她的故事。 |
楼主2023-9-18 10:58: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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